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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问心。”

  “你、你要问,问你自己的心,你问我的心干什么?!封溪狗!你、你不要脸唔!唔唔……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后半夜的月亮还在天上,照着人间的一对璧人。

  *

  八月的上京褪去炎热,秋高气爽,天气清朗,又到了一年之中最好的时候。

  原定的万国展,按计划在上京最繁华的潘楼举办了。

  展会有四天,按照茶、丝、铜器和瓷器四个品类,而姚月娥参加的瓷器展,被安排在了展览的最后一天。

  巳时正刻,潘楼所在的宣德门外,早已是人满为患。

  缠着白色或黑色头巾,身穿宽松长袍的是大食国商人;盘头带簪,或系彩色头带的是真腊国商人;戴着圆锥形帽子,身穿宽松交领短衣的商人,通常是来自大昭南方海域的三佛齐……

  这些人也一早就等在潘楼外面,拿着公凭和通关文牒,准备入内。

  潘楼二层的茶廊里,封令铎品着手里的明前紫笋,却觉味同嚼蜡。

  他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问身后的卫五,姚月娥一行的消息。

  卫五被问得没辙,说出去看看,然还没来得及走出身后的围屏,便见会场清一色的男子长袍里,一抹薄梅红裙明艳,像晚霞浸透的烟罗。

  “师傅,”齐猛凑过去,神采奕奕地对姚月娥道:“我刚在这儿看了一圈,发现这些参展的商户里,就属咱家的茶器最好!”

  姚月娥回头瞪他,笑道:“你懂什么,这就知道了?”

  “嗯!”齐猛点头,“官哥汝钧定虽然名气大,但就茶器一项而言,气韵之上比之咱家的黑釉盏差得远了。”

  姚月娥乜他一眼,提醒他注意言辞。

  正说着话,一阵喧闹吸引了两人的注意。

  姚月娥循声望去,只见展厅正中的高台上,一位老者正悠然地煮着茶。

  周围人群纷乱,他却身着素袍、鹤发童颜,面前茶具红中带紫、贵气非凡,一看便知是钧瓷之中最为名贵的钧红。

  不得不说,那瓷器色泽和器型都实在精美,姚月娥一瞧便入了神,直到对上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——这不是那日拜访时,对她出言不逊、狐假虎威将她拒之门外的张廷怀大徒弟又是谁?

  乍然相遇,两个人都有些意外。

  那学徒匆匆瞥了姚月娥一眼便转开了,几乎是把“不想搭理”四个字写在了脸上。

  平白受了两次白眼,姚月娥自是没打算再去碰壁。

  她淡然地收回目光,正说再往别处看看,甫一转身,便见原先熙攘的人群不知何时分列两侧,十多个身着东瀛服饰的女子手捧茶器鱼贯而入,走在最前头的,却是个身着苍青色圆领大袖衫的男子。

  这群人不伦不类的组合,很快便吸引了展厅里所有人的视线。

  众人纷纷侧目,噤声往这边看来。

  穿着苍青色大袖衫的男子似笑非笑地勾着唇,撩袍径直跪坐在了张廷怀茶案的对面。

  “这位是东瀛国三皇子,文昭殿下。”那皇子的译官眉飞色舞,“殿下自幼饱读典籍,尤爱茶器,听闻中原乃茶道茶器之本,故今特携东瀛至宝,请张先生指教。”

  此言一出,众人哗然。

  文昭皇子却对张廷怀略一颔首,示意身后婢女将手中茶器呈放在了茶案上。

  韦鸿胪、金法曹、汤提点,与文昭皇子衣着作派不同的是,他所用的茶器皆是平平无奇的漆黑釉色,乍一看去,就如同街头巷尾的茶肆之物。

  可案上另一边,茶盏配套的银茶筅上,却刻着樱花与蛇纹,而那只用于存放茶叶的螺钿茶盒上,嵌的竟是大昭绵延的山河版图。

  姚月娥蹙眉,看来与其说这位文昭皇子是来与大昭“切磋”茶器,倒不如说他是上门挑衅来得实在。

  台上的张廷怀自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。

  他搁下手中茶盏,抬眸看向来者,笑到,“殿下携宝物远道而来,诚心可见,所谓教学相长,既殿下盛情邀请,张某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
  言讫,他伸手一挥,一套色彩同样夺目的红钧茶器被呈了上来。

  炙茶、入碾、过筛、温盏,一系准备就绪,两人开始往茶盏中注汤。

  簌簌击拂之声渐起,珠玑磊落、栗文蟹眼、轻云渐生、乳点勃然,热汤分次注入茶盏,茶沫变化的同时,两人手中茶盏竟也随之而变。

  张廷怀手中的钧红茶盏在茶汤和水温的变化下,逐渐显泛出绚烂的色彩,如日暮时天边变化的彩霞,瑰丽斑斓,又像倏然被打翻的彩色琉璃。

  相比之下,文昭皇子的茶盏依旧是漆黑的釉色,除了因为水温而泛起的淡淡银蓝,与刚才初见之时别无二致。

  人群中,有大昭的官员颇为不屑地冷哼,而张廷怀的

  徒弟见状更是得意忘形,语气不善地嘲讽,“弹丸小国,鱼虾当蛟龙、碎瓷充金玉,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。”

  这席话当真冒犯,听得张廷怀回头,以眼神警告自己这忘乎所以的徒弟。

  文昭皇子却反常地笑了笑,延手示意婢女将面前那杯茶汤奉给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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