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8章 窵髦

  进入瑶湖三汊港的客船,“嘭”的一声,终于靠岸。站在船上的人,都不约而同,向后一倾,险些摔倒。张宝盖只剩下一条左腿和右胳膊下的一条拐扙,肯定站不稳,幸亏那位五十多岁的老船工,一把扶住他。

  宝盖从浓密的、凌乱的胡子里,艰难地、低沉地吐出两个字:“谢谢。”

  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,从衣着上看,大约是个小官吏,几步窜到宝盖的前头,险些把宝盖撞倒。

  宝盖顺手一个耳光,打过去,打得那人,一个踉跄,跌倒在船上。

  那人用冷冷的目光,盯着宝盖。

  “小写髦,你不服气,是不是?老子在前方打仗,断了一条腿。”宝盖骂道:“你们在后方享福,还敢和老子来争先后?赶紧爬起来,扶老子上岸。”

  听到叫声,三汊港码头的四个赤膊罗汉,以前是发小财的机会到了,几步奔过来,看到断了一条右腿的伤兵,是张副营长,兄弟们自认的龙头大哥,得赶紧过去搀扶。

  四个赤臂罗汉,平时为头的人,长着一个饭勺一样的脑壳,宝盖叫他饭勺哥。饭勺哥问:

  “张营长,你的右腿呢?”

  “饭勺哥,叫我宝盖,或者宝盖哥。”宝盖说:“我再也不是什么张副营长了!一个被释放出来的俘虏,一个下半生不知往何处去残疾人!哈哈哈!”

  饭勺哥听宝盖哥的悲啸声,比狼嚎还难听,一声的汗毛,都吓得根根竖起了,牙齿几乎磕伤下嘴唇,说:“我听说,张辉瓒的部队,从龙冈攻打赤芍的部队,结果中了赤芍的圈套,张辉瓒这个师长,也被活捉。我们没料想到,宝盖哥你,伤的这么惨。”

  宝盖坐在一株大樟树砖砌的围台上,说:“唉!我们一个师八百人,除了死人,伤兵,其余的人,都成了俘虏。我呢,尼玛的特别惨,既是伤兵,又是俘虏。如果不是红军医疗队的那个杜鹃,及时救我;如果不是那个青蒿老子,帮我锯掉残腿,我这条小命,就丢下五门岭那个地方。”

  “宝盖哥,下一步,你打算往哪里去?”饭勺哥说:“如果没地方去,不如留在南昌城里,当我们的龙头大哥,开个堂口,收点保护费,日子马马虎虎过得下去。”

  “好啊!你的主意,正合我的心意。你们四兄弟,现在就跟我去一趟辛家庵。”宝盖说:“我想去看看我的老婆。”

  五辆黄包车,停在辛家庵柴家柴胡的围墙门外。

  宝盖说:“饭勺哥,你们大声喊,叫开柴家的大门。”

  四个赤膊罗汉,喉咙都喊哑了,里边没有人答应。

  宝盖说:“砸开大门!出了事,我宝盖哥兜着!”

  赤膊罗汉最拿手的本事,就是打砸抢偷诈恐吓。手中的石头和木棒,砸在樟木板门上。

  大门打开了,一个老头子,将大门打开,大骂道:“哪里来的强盗,敢砸我柴家的大门?”

  宝盖说:“柴胡,今天的我,不晓得是喊你为岳父,还是喊你为柴老爷,或者是喊你为窵髦?老窵髦,你先让我进去,见一见我老婆。”

  为了灵芝的事,柴胡在宝盖的手里,记不清吃了多少次哑巴亏,所以,心里一直不承认这个四女婿。

  柴胡说:“你是什么人?我柴胡从来没有你这个女婿!现在,我问你,你还是以前那个张副营长吗?”

  “现在的我,当然不是以前的张副营长了。自从我被炸断腿俘虏后,我就是一个残疾人,叫张宝盖。”

  “你一个残疾人,闯进我家里来,还指望我第四个女儿,供养着你这尊大菩萨?你做梦吧。”

  “我只想见一见我老婆。”

  “不行!我柴胡的宝贝女儿,不是你想见就可以见到的!”

  “柴胡,你这老写髦,做人何必这么绝情?”

  “姓张的,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?现在我怎么还给你。”

  宝盖干脆转过身去,对饭勺哥说:

  “饭勺哥,我和你商量一下,你们四兄弟,我还有十几个手下,只要我喊一声哦豁,他们都会过来。我们两帮人马,聚到一起,就在柴胡家里,开堂口,好不好?”

  “那是最好了!光是辛家庵这一带的店铺的保护费,足够我们过日子。如果再开一个赌场,一两个妓院,我们就发达了!”

  “你们拿我当空气吗?”姓张的和赤膊罗汉头头,一唱一和,把柴胡气坏了。柴胡说:“我柴胡在辛家庵,也算是树大根深,你们几喽啰,不是我柴胡的对手。”

  宝盖不理睬柴胡,对饭勺哥说:“我们进去看看,到哪个地方,挂个’忠义堂’的牌子?饭勺哥,你手上的刀子棍子,也得换换了。前年冬天,我从会昌回来,留了十几条枪…”

  听说宝盖手中有枪,柴胡心里晓得,姓张的这帮亡命之徒,破罐子破摔,绝不会善罢甘休,只得任由他们,闯进大宅子里。

  王营长的老婆,正好坐在桌几旁边,看到少了一条腿的宝盖走进来,问:“张副营长,你怎么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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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王嫂,我仅仅是少了一条腿,性命还在…”

  “你这是意思是什么,是不是想告诉我,王营长他不在了?”王嫂说:“从前方逃回来的人,有人说他不在人世了,有人说他还在。弄得我一连好几个月,日夜担惊受怕,茶饭不思。宝盖,你跟大姐,讲句实话。”

  “大姐,王营长的情况,我只能和你一个人说。”

  “好。我们到里边的小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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