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嫁媳(2)
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。待黄连闩上房门,脸色一剐,那双火辣辣的眼珠子,死死地盯着她心中的茅根哥哥,盯得雪见这个黄花大小子,手足无措。
想想平时千千百个梦,今日里,突然兑现,黄连不晓得怎么表达,两个嘴角一瘪,就哭了:
“你终于肯回来了?你终于肯回来了?”
低低地哭几声,黄连又急促促地说:“哎!你还记得回来啊!我以为你,当真舍得抛下我,不要我了呢。”
哭一声,站起来,黄连悲怆怆地扑倒床上。雪见麻着天大的胆子,双手扶着黄连的肩膀,说:“黄连妹妹,我这不是回来了吗?哭什么哭呀。”
这时候,黄连变成了一只软体动物,顺势倒在雪见的怀抱里,舌尖像一瓣犁行的河蚌肉,犁开雪见的嘴唇,放肆地亲吻着茅根哥哥。
哎呀呢,原来女人的舌尖,还是一条电鳗,强烈的电流,击得雪见浑浑呼呼,差一点昏过去。
黄连将雪见的右手,按在自己的肚皮上,说:“茅根哥哥,我们的孩子,在踢我呢。”
雪见说:“啊哟,黄连妹妹,你的儿子这么厉害?”
黄连说:“什么你的儿子?我的儿子,难道不是你的儿子?说话怪怪的。”
雪见说:“黄连,你好好休息,我先出去,陪陪客人。”
像我五姑母夏枯,七姑母紫苏这样的女孩子,大男人在议论大事,是绝对不能参与的,更莫说七嘴八舌。
夏枯和紫苏,双双走到嫂嫂黄连的身边。夏枯说:“茅根哥哥回来了,嫂嫂,你终于也可以睡个安心觉了。”
黄连不晓得哪根神经出了大问题,眼珠子一翻,手脚乱抖,胸膛急剧起伏着,嘴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,突然发起猪婆疯来。
紫苏吓得哭了,喊道:“妈妈哎,妈妈哎,嫂嫂发猪婆疯了!”
我大奶奶慈菇、二奶奶茴香、我大姑母金花,假茅根雪见,急脚急手,奔到房子里。
雪见慌忙去扶黄连,我大奶奶说:“茅根,你做好事,千万别去拉扯黄连!”又朝门外喊:“三伢子哎,你快点请厚朴痞子过来!”
我二奶奶说:“黄连这苦孩子,刚刚喜气临门,哪晓得又来个一惊一乍呢?”
厚朴痞子一来,黄连已渐渐恢复了平静,懒洋洋地睡觉。厚朴痞子走到堂房,对我大爷爷说:“大喜之下,黄连一时神经错乱。现在好了,没什么事了。”
黄连半睡半醒,忽然,“啪”的一声,坐起来,男的一声,女的一声,开口就唱:
妈妈哎,亲娘哎,
儿子如今先走一步吔。
你当我是屋檐下的芝麻籽,
挂着我。
你拿三百丈的鹞线放飞我。
我在地下眠呢,
就是屋檐水,点点滴。
父亲哎,亲爹哎,
儿子如今先走一步吔。
我想爬到父亲背上来哟,
又怕父亲不肯背着我。
我想寻个灯火照呢,
没柴又没火。
妈妈哎,父亲哎,
你们都是黄连水煮的饭呢,
口口苦。
都是黄连水蒸的糕呢,
块块苦。
都是黄连水泡的笋呢,
节节苦。
都是黄连做的哨呢,
声声苦。
都是黄连水洗的头呢,
从头苦。
都是黄连水洗的脸呢,
满面苦。
都是黄连水洗的澡呢,
全身苦。
都是黄连水洗的脚呢,
到底苦。
黄连乱七八糟地唱,气得我大爷爷桌子上就是一巴掌,说:“当真是活见鬼了!究竟是什么妖孽,青天白日,胆敢附在黄连的身上!”
厚朴痞子说:“哪是什么世代不昌,横生妖孽呢?只因为黄连,一时走火入魔,神智没有归位。枳壳老弟,你家里,平时谁的阳火过盛?谁的脾气最大?黄连这丫头,只需要吓一吓她,待她神智清醒了,再不会有事了!”
厚朴痞子一说,众人的目光,一齐往我大爷爷身上掷去。
我大爷爷晓得,厚朴痞子设计的这个坑,是专门为自己挖的。我大爷爷指着鼻尖说:“我?我来做这个恶人?哎哎,黄连是我的儿媳妇,我怎么能做这个恶人呢?不行的,绝对不行的。”
滑石痞子尖鸭公的嗓子响起:“枳壳大爷哎,你不是做恶人咧,是做大好人,大大的大好人咧。号称西阳塅里的第一条铁汉子,你也有犹犹豫豫的时候?讲出去,你的脸皮,往裤裆里藏?”
“滑石哥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