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7章 爱恨到了尽头,心还是冷的

些东西的时候,说的“谢谢”特别生硬,就跟在完成任务似的。

  “越人哥哥。”庄周迷迷糊糊地嘟囔着,小手到处摸索着,最后抓住了扁越人的手指头,“冷。”

  扁越人低下头,把少年的被子角又往紧里掖了掖。

  窗外的雷轰隆隆地滚过去,他看着雨幕里的背影越来越模糊,喉咙那块儿动了动,感觉有点疼。这疼啊,就得一次疼个够,要不然以后的日子里,就会老是疼,疼得像密密麻麻的针线缝成的疤一样。

  竹子的影子在青石板上弄出一片片斑驳的网子似的图案,月光洒进来,落在石桌的茶盏里,就像碎成了一片片银色的鱼鳞。

  扁越人垂着眼皮瞅着杯子里晃悠的月亮影子,听着墨晓白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,那声音就像一片沾了水的蝉翅膀,湿乎乎、沉甸甸的,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来似的。

  “那年在云梦泽,你替我挡了那支淬了毒的箭。”墨晓白紧紧握着茶盏,手指关节都泛出了青白的颜色。他说道:“我抱着你往药庐飞奔,你的血把我的衣服都浸透了,可你还笑着打趣我,说‘墨公子你现在这着急的样子,就跟被人抢了糖的小孩子似的’。”

  风一吹,竹枝就沙沙沙地响。扁越人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划着。

  她可忘不了那天那股浓浓的血腥味,特别呛人。她也清楚地记得墨晓白发髻上的玉冠都歪了,几缕碎发黏在满是汗水的额头,那是她头一回看到他没了往日的镇定。

  “后来啊,每次我给你送药材,你总是说‘够了,不用再送了’;我想约你一起看星星,你就说‘夜里露水重,不合适’。”墨晓白突然笑了一下,这笑声里满是苦涩,“我就老是寻思着,可能你就是那种慢热的人呢,也许我再努力努力……”说着,他突然身子往前一倾,袖子里的竹笛滚落到石桌上。“可是今天,我在演武场看到你毫不犹豫地替萧兰陵挡剑,那副不要命的样子……”

  扁越人抬起眼睛,正好对上他泛红的眼尾。他的眼睛里就像下着一场小雨,湿漉漉的,可又热得吓人。

  “阿越啊,我是不是连给萧兰陵当影子都不配啊?”

  石桌上的茶盏“咔”的一声,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纹。

  扁越人伸手按住墨晓白想要碰到自己的手,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一层薄茧传了过来,这让她想起以前给他包扎箭伤的时候,他的掌心也是这么个温度。那时候她只觉得这是医者该做的,现在才明白,有些温度,是不能轻易接受的。“墨公子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好似带着冰碴儿的剑一样,“那天我替你挡箭,是因为你是我师兄的好朋友;今天我替萧兰陵挡箭,是因为我和他有约定。”说完,她把手松开,往后退了小半步,竹影映进了她的眼睛里,“你和我啊,根本就不可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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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风卷着竹叶从石桌那儿吹过,墨晓白的竹笛咕噜噜地滚到了她的脚边。

  他看着她往后退的样子,喉咙动了动,最后还是没再说话。

  就在他弯腰捡起竹笛的时候,有个亮晶晶的东西掉到了青石板上,碎得像星星似的。

  “宿主,墨公子的情绪值降到危险线了。”智脑那机械的声音突然在扁越人的脑海里响起来,声音里还带着点犹豫的温柔,“他刚刚……哭了。”

  扁越人看着墨晓白摇摇晃晃离开的背影,他那宽大的袖子扫过竹枝,惊得几点夜里的露水落下来,掉到她手背上,凉得钻心。

  她从腰间拿出药囊,这是刚刚给萧兰陵处理剑伤的时候用的,还带着淡淡的艾草香味呢。

  “智脑啊,你看过太多故事了。”她看着竹影深处,声音轻得就像一声叹息,“那些拖拖拉拉的感情,到最后哪次不是把两个人都折磨得伤痕累累的?”她把药囊系紧,手指的关节都捏得发白了,“他要是现在疼,咬咬牙也就熬过去了;要是我答应了他,以后的每一天就像钝刀子割肉一样——长痛还不如短痛呢。”远处传来了更漏的声响,已经三更天喽。

  扁越人转身朝着药庐走去,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,就像一条怎么也斩不断的线似的。

  风从竹林吹过,有枯了的叶子打着转儿落到她脚边。她低下头瞅了一眼,突然就想起墨晓白刚刚说的“看星”那事儿。

  以前啊,他老是说云梦泽的星星比长安的要亮。

  可她当时就觉得他是闲得没事干,现在才恍然大悟,有些约会啊,一旦错过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喽。

  竹林的影子越来越浓,她的脚步停了那么一下下,可最后还是没有回头。

  爱也好,恨也罢,到了尽头的时候啊,原来连回头的份儿都没有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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